您的当前位置:首页正文

诗词的背影

2024-07-18 来源:我们爱旅游

诗词的背影

  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

  庭院独坐,见败叶零落,此刻大概已是极盛之秋,然我,后知后觉。骤然风起,院子里的落叶在地上打转,一圈又一圈,好不缠绵。只见那落叶聚拢又分散,循环往复,不厌其烦,倒也颇具几分禅意。隐约之间,听得些许风声,还有叶子在临落前因细微的颤动所发出的声音,它们好像在诉说着什么,那大概是千年之前,一个令人神伤的故事。

  一切都那么的沉静安稳,我看着眼前的一切,若有所思。

  夜晚时候,我拿起笔,把在白日里的情绪沉淀,然后泻在纸上。不知不觉得,夜已深了,清冷的风吹进我小小的窗,拂动了我水蓝色的窗帘,扰乱了一杯刚凉下来的清水,片刻沉静过后,屋子安静的气氛被打破,我沉默了很久的风铃叮叮铛铛的作响,缠绵在书卷里的诗意和泛着墨香的文字在纸上放肆的摇晃,还有我缱绻的遐思,也随着这微凉的风飘远,顺着风的方向,跨越一路的万水千山,飞到它要到的地方去。

  那是个美丽的地方,不一定面朝大海,却定然春暖花开。

  江南小镇。梅开时节。细雨纷落。和风摇曳。

  有一位诗人,撑着一柄油纸伞,在雨巷里徘徊。

  他在那条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里徘徊,徘徊复徘徊。一柄油纸伞,让纷落的雨滴流泻成为零碎的诗意,积聚在青石板的凹凼里。天稍稍放晴,暖风在青石板上流转,便将那诗意吹起阵阵的涟漪,闪着微凉的光,和阳光应和着。我想这便是美好的,惬意的。只是那座古朴端庄的城,在这时候,显得愈发得清瘦单薄。

  仍是夜晚时候,月色如水,江南的月光倾泻了一地,一袭素色白衣的诗人就这么静默的走过,而我缱绻的遐思也随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挣脱时空的束缚,回到千年之前。

  一句“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一个风一般飘逸,雾一般迷离的男子。

  记得余光中先生曾在《寻李白》里这样写道:

  树敌如林,世人皆欲杀。

  肝硬化怎杀得死你?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三分啸成剑气

  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是的,这就是李白,他的文才旷古绝伦,不知令多少文人墨士为之折服,继而自惭形秽,封墨不书。相比于杜甫,我更喜爱李白,喜欢他的绝妙文采、喜欢他的清新飘逸、喜欢他的洒脱不羁、喜欢他的痛饮狂歌。杜甫太沉重,太深邃,亦或是我太轻浮、太浅薄,所以我不喜欢杜甫,我只偏爱李白。

  个人觉得,评价李白以一人之文采而压全唐是不为过的。

  我不清楚有多少人会去关注诗仙的背后,那些结成伤疤的孤独,想必像这样高深的人都是孤独的罢。孤独不同于寂寞,寂寞相比于孤独是肤浅的,而孤独,则是更深刻的命题。李白是天才,天之骄子,所以他必须是孤独的,那些流芳百世的诗作大概都是在孤独中孕育的。也正如诗里所写的:失踪,是天才唯一的下场。果然,你失了踪。

  独自一人,孤独的失踪了,连太太也寻不到他。

  正如余光中先生在《寻李白》的篇末写道:

  身后事,究竟你遁向何处

  猿啼不住,杜二也苦劝你不住

  一回头囚窗下竟已白头

  七仙,五友,都救不了你了

  匡山给雾锁了,无路可入

  仍炉火未纯青,就半粒丹砂

  怎追蹑葛洪袖里的流霞?

  我在城市一角,城市的上空弥漫着浮躁,我执笔静坐,遥想李白。

  你到哪里去了,我想破头也想不出。犹记得,一转念身后事还未了却牵挂,一回头囚窗下你已三千白发。

  也罢,你终究是诗仙,已飘然而去。就让我用思绪,为你送别。

  循着泛黄书卷弥漫的历史云烟一路追溯,那些在宣纸上缠绵千年的华美词句,墨香犹在。抒情的诗句也只有在夜晚才显得分外动人,那些抒情的句子在纸上缓缓铺展,那些动人的情感在笔尖层层释放,那些文字大都幻化成一滴一滴的泪水,那泪水又化开一个一个孤独的伤疤,那伤疤又在诉说着千年之前,一个令人神伤的故事。

  一叶扁舟,随波逐流,看过唐朝的长空皓月,便是宋朝的漫天繁星。

  我并不熟悉宋王朝的模样,宋朝也勾不起我的兴致,令我痴迷的,是宋词

  千年的岁月在历史的长河里泛着阵阵的涟漪,在那轮不知载满多少前朝忧伤的明月下,波光粼粼。还有黄州城外的江畔,明月辉映,一览无余,几点渔火在远处的水雾里摇晃,桥上的红药孤单的叹夜微凉。这里的秋风彻骨寒凉,牵强着旅人的思绪,这里曾留下他落魄的背影,留下他清瘦忧郁的轮廓。

  说起宋朝,我想到宋词;说到宋词,我想起苏轼。

  清冷的秋风牵动着我脆如白纸的情绪,窗外月明风清,一切无言的静谧在高楼林立的缝隙之间默默注释,忧伤的沉默,不为自己,为“乌台诗案”里苏轼的冤屈。

  在那一场尔虞我诈的政治游戏中,失魂落魄的苏轼险些丢了性命,心灰意冷之下,他出汴梁、过河南、渡淮河、进湖北、最后抵黄州。我无法想象他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曾经的官场得意,曾经的文采飞扬,而此刻,在这斜阳欲泣的黄州,曾经那些波澜壮阔的回忆已是伤痕累累的镜花水月,花易散,月易碎,都碰不得了。现在这里只有伤痕累累的苏轼和他清瘦忧郁的轮廓。

  苏轼在黄州时给好友李端叔的一封信里曾这样写道:得罪以来,身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见不为人识。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也。看完这段话,我只得喟叹一句:一贬这世上已经够落魄。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风光之时好友不知有多少,如今落魄,连一封信也寻不得了。然风雨飘摇,只要此身尚在,便要承受这一切,尽管是独自一人。

  苏轼终归是从苦难中走了出来,尽管很艰难。他也在这场苦难中获得了重生,像凤凰浴火涅盘后的模样。

  那个仲秋的日子,他在黄州的江畔徘徊,一切都无声的,无声的沉默,而此刻,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陪衬,这里正上演他的“独角戏”。

  终于,苏轼的文才又一次在纸上豪放不羁的挥洒。力透纸背,笔力千钧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悄然诞生。像一道璀璨的天光。

  一道天光,刺破黄州沉睡千年的梦,也刺破我的梦。

  我回过神,此刻已是深夜时候。

  我慌忙的关上了窗子,将风堵在了窗外的云天,那里云海翻腾。我收敛了自己飘远的、缱绻的遐思,合上书,将那些在纸上放肆摇晃的词句锁在四溢的墨香里。

  史册苍白,青史无奈,那辉煌的一切也终随浮华远去,而此刻的窗外,仍是月明风清,那缠绵的诗意,仍在皎白的月华里流泻。千年岁月,不知多少的物是人非,唯独那诗意缠绵,从未改变。

  窗外云海翻腾。

  我沉沉地睡去。

  梦里。

  他们正说笑着,朝历史走去,留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