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气化者通神明——《黄帝内经》中的气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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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中医学报

第27卷Vol．27

总第166期SerialNo．166

CHINAJOURNALOFCHINESEMEDICINE

·本刊特稿SpecialContribution·

知气化者通神明———《黄帝内经》中的气化论

KnownGasificationTheoryWhoKnowSpirit———GasificationTheoryinHuangdiNeijing孟庆云MengQingyun中国中医科学院，北京100700

ChinaAcademyofChineseMedicalScience，Beijing，China100700

《黄帝内经》摘要：目的：探讨气化论之气的运动和变化，阐释自然界和人体的生成及演化。方法：精研散见于诸篇关于气化的《黄帝内经》经文，以昭中气化理论的旨韵。结果：气化的形式表现为升降出入、离合聚散、开阖枢。气化过程的趋向呈现为有“应同”序的自组织系统。结论：气化论启导抉发出人与自然界的理念。

Abstract：Objective：Toexplainthegenerationandevolutionofnatureandhumaningasificationtheoryaccordingtothemovementand

transformationofvitalenergy．Methods：TostudytheHuangdineijingtoproclaimtheimplicationofgasificationtheoryinHuangdineijing．Results：Theformofgasificationrepresentsascending－descendingandcomingin－goingout，separationandpolymerizationandopencoffinshub．Thetrendofgasificationprocesspresentsanself－organizingsystem．Conclusion：Gasificationtheorysupportingaconceptofhumanandnatureyingtongconcept．

关键词：气化论；神明；黄帝内经；气一元论；自组织系统；应同理念

Keywords：gasificationtheory；spirit；HuangdiNeijing；themonismtakingtheQIasthecentre；self－organizingsystem；conceptofyingtong

中图分类号CLCnumber：R221

文献标识码Documentcode：A孟庆云，男，中国中医科学院研究员，曾任中国中医科学院基础理论研究所所长、《中国大百科全书·传统医学第2版副主编等职，现任卷》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主、《中国中医药年鉴》编委、编

国家“973”计划中医理论专项专家组成员、国家中医药管

中西医结合理理局重点研究室咨询专家等。主要从事中医、

《中医理论渊薮》《周易文化与中医学》《中国中论研究，著有》《中医百话》等。医药发展50年

《黄帝内经》气化论是中以气为本的人体观，以气的运动和变化来论述生命过程的理论。气是中国古代天人之学的初始概念之一，在医学中，既为物质和功能，又表达信息。气“气-又和阴阳、五行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形成阴阳-五行-万物”的宇宙轮廓。而以气的运动和变化来阐释自然之气象万。《素千和生成演化的气化论，是中国古代气论的核心思想：“善言气者，问·气交变大论》言必彰于物；善言应者，同天

文章编号ArticleID：1674－8999（2012）03－0261－03。”《黄帝内经》地之化；善言化言变者，通神明之理关于气化的理论，虽然没有专篇专论，但集其散见于诸篇的经文，也足以昭其旨韵，岿然成论。

1《黄帝内经》诸气

《黄帝内经》中的气和先秦诸家的气论既同源而又有继。《黄帝内经》承和发展中的气种类繁多，有精气、天气、地气、风气、寒气、暑气、湿气、热气、燥气、火气、真气、正气、邪营气、卫气、五藏之气、六府之气、经脉之气、四时之气等。气、

中国古代的气论在学术上经历了精气论、元气论和气一《黄帝内经》元论三个认识阶段，气论在中有303种之多。

“”，“”气在甲骨文中写作它与数字之的区别是中间，一划短。因与字易混，故自东周以后，金文写作“”是象，《说文解字》“云气也，。段玉裁在《说文解形字释为象形”：“象云起之貌，之者，”字注》中云列多不过之意也。气后来衍为云气、雾气、烟气、风气、寒气、暖气等，在人则有气息、盛气、志气、气恼、心气、浩然之气等。

，“气”春秋以后逐渐成为理论的元素，最早的气论是《管子》。《管子·枢言》：“精也者，的精气论说气之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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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以精气为万物之本源。《管子·内业》言：“凡物之精，比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管子·枢言》认为生命包括人也源于精气，言：“有气则生，无气则死，生者以其气。”《管子·内业》还指出思想精神活动源于气，言：“气道一（通）乃生，生乃思，思乃知。”《黄帝内经》有多篇以“精”阐述生命活动，并以“精”为生命繁殖传递的物质载体，为肾所藏。《素问·上古天真论》以“积精全神”为养生要领，指出：“提契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

肌肉若一。”为真人能寿敝天地的养生之道。在《黄帝内经》中，数见《国语》《左传》所论之六气。

战国以后，气论发展为元气论，包括气本、气化、自然感应三大观点

［1］

。居深山以曷鸟为冠的楚人在《曷鸟冠子·泰钅录》

中提出“天地成于元气”。《易传》的太极阴阳说，以其“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和“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

，继承了《老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思想，发展了元气说，奠定了气一元论思想体系的雏形。以气的运动变化解说万物的发生发展，

以阴阳二气的运行消长是为“道”。《周易·彖传》在“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及《泰卦》“天地交而万物通也”等论述了天地相合而生万物的思想。《灵枢·决气》

提出“各有部主”的精气津液血脉，“以为气耳”“辨为六名”。而在《素问·天元纪大论》则开宗明义援引《太史天元册》之语系统地论及气元论：“太虚寥廓，肇基化元，万物资始，五运终天，布气真灵，总统坤元，九星悬朗，七曜周旋，曰阴曰阳，曰柔曰刚，幽显即位，寒暑驰张，生生化化，品物咸章。”认为天地未开之前，太虚只有元气。元气是万物的资始，元气的五种势力形式即五行。终而复始的运动是五行的特性。真灵之气敷布宇宙，统摄着大地万物升发代谢，产生了九星和日月五星的七曜，出现了阴阳刚柔、昼夜寒暑，万物以此生生不息，彰明昭著。此论以元气的生化论证了物质世界的统一性。此言气的运动变化即气化是宇宙的动力，是宇宙的特征。当然，也是人类和一切生命的动力和特征。

2气化的形式和规律

《素问·六微旨大论》言：“器者生化之宇。”有了形质的

“器”才有气化的空间，而且器也以质为气化的物质基础。论者以此殊重形器。

《易传》的变易在气化中是为恒动。《素问·六微旨大论》说：“成败倚伏生乎动，动而不已，则变作矣。”气化是在运动中实现的。

气化的过程是时间，生命的气化时间和年序、时序同步。自然气化年序是：少阳→阳明→太阳→厥阴→少阴→太阴。东汉蔡邕道：“新故代谢，四时次也。”此一语概括了生命气化的时间特征。

气化的形式和规律有：①离合、聚散、升降、出入、开阖枢；②气化过程的趋向呈现为有序的自组织系统；③生命与

自然界的

“应同”［2］

。元气一分为二是阴阳，气化的动力是阴阳离合相转，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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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之正，阴为之主。汉代荀爽说天地是“阴阳相易，转相生也”，并提出升降学说。《素问·六微旨大论》先以天地之气化论升降

：“气之升降，天地之更用也。”又说：“升已而降，降者谓天；降已而升，升者谓地。天气下降，气流于地；地气上升，气腾于天。故高下相召，升降相因，而变作矣……出入废则神机化灭，

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指出以“神机”为特征的生物，如动物，出入殊为重要；而以“气立”为特征的生物，如植物，升降是生长化收藏之本。《老子》和《黄帝内经》都以生命为神器，就器而言，气聚则为器。“器散则分之，生化息矣”。故聚散与离合、升降、出入等皆为气化运动的重要形式。

开阖枢是依一分为三划分一年阴阳之时序，而分为六节：太阳从冬至一阳生始为开，

经少阳为枢，到夏至三阳之阳明时为阖。夏至之阳明时节也正是一阴生之太阴为开，经少阴之枢，到冬至三阴之厥阴。按阴阳之气的多少即三阴三阳，把一年分为六节的六个节候。开阖枢表述一年各个节候阴阳气化的程度，有寒热之应见。人与天地之气相应，人体十二经也有气血多少之异。值得提及的是，

成书于东汉的“七篇大论”，是唐代王冰次注《素问》以后才纳入《黄帝内经》，为杨上善撰《太素》时所未见。以至在《太素》中对其他论篇的

“开阖枢”解为“关阖枢”，与气化之理相违。气化使自然界和生命活动有序，在生物界则成为自组织系统。《素问·五常政大论》说：“气始而生化，气散而有形，气布而蕃育，气终而象变，其致一也。”天地气化有序：积阳为天，

积阴为地。阳化气，阴成形。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气立以时序生长化收藏；神机则生长壮老已。人体饮食的吸收代谢统于三焦之气化。食则从食气入于胃，散精于肝开始至脉，达皮毛，行于五藏。饮则入于胃以后，经气化下输膀胱，水经四布，五经并行。气在十二经循行是气化，营卫的循行也是气化。气化的有序生命得以正常活动。《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说：“非气化者，是谓灾也。”自然界如此，生命也如是，气化失则神去，

神去则死。《黄帝内经》以“应同”概括了自然界气化与人体生命气化的统一性。大宇宙与人的小宇宙在气化上既有一致的规律，又有形质上的对应。早在《吕氏春秋·有始览》中就设“应同”的专论，《素问·气交变大论》则言：“善言应者，同天地之化。”“应同”来自古人对自然现象的精心观察和易学的全息思想。64卦中，任何一卦都有64卦的信息；每爻也都有六爻的信息。应同包括时律节奏的同步性、质象的同构对应和生命个体的自相似性。《素问·藏器法时论》论及五藏的功能和节候相应。藏气不仅应同时间，还应同方位、风向等。《灵枢·无色》提及人体面部有藏府的“部分”。局部和整体有自相似的应同。《素问·六微旨大论》指出人与天地应同在形体上以天枢穴为界，言：“天枢以上，天气主之；天枢以下，地气主之。”《素问·五藏别论》言：“气口独以五藏主。”指出在寸口脉处可以循按到五藏的信息。这些应同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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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内经》认为原因在于人与天地相应，机理在于气化［3］

。3《黄帝内经》气化论的意义及发展

气化作为宇宙的特征和动力，在《黄帝内经》中既言生理又论病机。

作为“神器”的人体，生命源于气化。《易纬·乾凿度》言：“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太初者，

气之始；太始者，形之始；太素者，质之始。”生命形成于太素阶段。现代的大爆炸宇宙学说与此颇有相似之处。阴阳是以应象的认知方式对两种宇宙势力形成的概括。五行是元气（肇基化元）后的五种势力形式。人和自然都应同于阴阳五行。阴阳按开阖枢一分为三是六气，五常之形气在周期循行中时序为五运。《黄帝内经》以气化及五运六气之化作为阐述人体健康与疾病的核心理论，

并构一个理论系统。《黄帝内经》认为气化主宰是阳气，是“阳予之正”以“少火生气”为气化之启动。《伤寒论》也殊重温阳，至宋代有石藏用，金之陈文中等医家重温阳，为近代“火神派”之先迈。

《素问·刺禁论》以气化的升降出入的趋势为藏府要害，言：“脏有要害，不可不察。肝生于左，肺藏于右。心部于表，肾治于里。脾为之使，胃为之市。”特别是在升降中，脾为中枢，少阳为生机，故《素问·六节藏象论》曰：“故十一藏取决于胆。”清代蒋廷秀在《吴医彙讲》中称道，升降出入为“治百病之纲领”

。气化之序特别是时序，对生命质量殊为重要。《黄帝内经》

以营卫循行异常之同步缺失论述睡眠障碍。《素问·五常政大论》说：“化不可代，时不可违……无代化，无违时。”堪为正常生理。人与节候要相应，时序调和谓玉烛。五运六

气的异常是导致疫气的始因。三阴三阳的年序是少阳、阳明、

太阳、厥阴、少阴、太阴，但因六气之变而患外感，其病理过程是人体三阴三阳多少之态势，病序是：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伤寒论》言“六经辨，圣道彰”

。清代朱武曹在《温病条辨》之评语曰：“医不讲气化，不可与言治病用药。”气化论贯穿与理、法、方、药。本草之性，不仅以升降出入开阖（收）及应同而论之，还因五运六气随气化的不同，生长之药味各有厚薄。自宋代以降非常重视“司岁备药”，谓重气化而得天地之精，如君相二火司岁，则收取姜桂附之热类；如太阳寒水司岁，则收取黄芩、大黄之寒类；如太阴土气司岁，则收取芪术参之土类；厥阴风木司岁，则收取羌活、防风之风类；阳明燥金司岁，则收取苍术、半夏之燥类等，以取主时之气为助。

《素问》之七篇大论，在讨论五运六气的气化问题时，联系病证而创发了病机，遂有“病机十九条”之论，五运与六气两大气化系统其气化之为病，其中五藏病机5条，上下病机2条，风寒湿3条，热4条，火5条。此论病机，不只是微义，是关义，是宜义，而且是治未病的先机，故《素问·至真要大论》引《大要》曰：“谨守病机，各司其属，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必先五胜，疏其气血，令其调达，而致和平，此之谓也。

”《黄帝内经》以后，历代医家不断发挥气化理论。金元医家的发挥最为突出，金代刘完素以气化论病机，著《素问玄机原病式》，指出人身无处不气化，创玄府说，以玄府为气化升降出入之隘孔。并以气化论火，创主火论，与弟子们共建了河间学派。元代李杲以气化论脾胃，

以脾胃为人体气机升降之中枢，拟64卦中震下巽上之《益》卦之意，创补中益气汤，此方不仅治疗中气下陷，也以提升中气之功治疗眼病耳病。他与张元素及弟子们发展为补土派。此后，以气化述理、以气化明理、以气化制方为医家所悉谙。如张志聪以气化诠解伤寒六经和药性。清代黄元御把升降学说发展为肝升肺降的循环。在治法上朱丹溪创提壶揭盖法、

喻嘉言创逆流挽舟法及叶天士的“通阳不在温，在于利小便”，又创有五苓散、补中益气汤、升降散诸多气化名方等。参考文献：

［1］李存山．中国气论探源与发微［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0：9．

［2］孟庆云．人身应同天地记纪—

——中医学小宇宙及全息观的形成与发展［

J］．中医杂志，2010，51（3）：197－199．［3］孟庆云．论气化学说［

J］．中医杂志，2007，48（5）：389－391．收稿日期：2011－12－09

作者简介：孟庆云（1939－），男，黑龙江齐齐哈尔人，教授，研究员，从事中医基础理论研究工作。Email：mengqy－18@si-na．com；Tel：86－10－6404411

编辑：韦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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