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泉方言中的语气助词“来”

摘要：本文对临泉方言中的语气词“来”在祈使句、疑问句、陈述句中的用法进行了初步描写，探讨它和近代汉语的异同。 关键词：临泉方言；语气词；来

临泉县位于安徽省西北部，四边分别与河南省的沈丘、项城、平舆、新蔡、淮滨以及安徽省的阜南、界首、颍州等八个县市（区）接壤，辖33个乡镇，人口将近200万。本县区域内的方言除少数乡镇语音上有个别差别外，在词汇和语法上有很强的一致性。临泉方言属于中原官话，《中国语言地图集》（1987）把它归入郑曹片，贺巍在《中原官话的分区》（稿）（《方言》2005年第二期）中归入商阜片。本文拟讨论临泉方言中的作为语气助词的“来”的用法。

关于方言中助词“来”的研究，比较早的有薛生民（1980)、张崇(1982)，二位在《中国语文》上分别发表文章谈到了吴堡话中“来”的特殊用法。其后林立芳(1997)对梅县方言中“来”的来源进行了探讨，钱乃荣(1997)则谈到了“来”在吴语中的虚化过程。最近几年，方言中的助词“来”受到了更多的关注，祁庆倩（2006）描写了淮南话中的语气词“来”在几种句类中的用法，朱冠明（2005）在《湖北公安方言的几个语法现象》一文中谈了语气词“来”在祈使句中的使用条件，侯超(2007)分析了皖北方言中语气词“来”在不同句类中的使用情况并分析了其时体功能。笔者以下就在他们研究的基础上对自己的母语临泉方言中的语气词“来”进行分析探讨。

一、祈使句末尾的语气词“来”

（一）临泉方言中，“来”可以用在祈使句末尾表示委婉的祈使语气，并有提醒作用。如：

1.（你）去上地喊人吃饭来。

2.去买包烟来。（回来我给你钱。） 3.打桶水来。

以上句子如果去掉“来”，就显得语气很生硬，带有强制命令的意味，但基本意义没有变化。语气词“来”在这里不仅缓和了语气，还带有提醒的作用。

在这种祈使句中，意义比较单一，只指发话人要求发话对象要施行的动作行为，这种动作行为并不包括发话人自己。这一点和别的方言有所不同。

（二）朱冠明谈到湖北公安方言中的语气词“来”只能用在肯定性的祈使句中，不能用在否定性的祈使句中。但在临泉方言中，语气词“来”同样可以用在否定性的祈使句中。如： 4.别说话来。

5.千万不要喝酒来。 6.别骗人来。

7.你明天不用上班来。 8.别难受来。

据袁毓林《现代汉语祈使句研究》考察，非自主动词只能进入否定性祈使句，不能进入肯定性祈使句；自主动词中的褒义动词一般只能进入肯定性祈使句，不能进入否定性祈使句；自主动词中的贬义动词一般只能进入否定性祈使句，不能进入肯定性祈使句；只有中性的动词才可以既适合肯定性祈使句也适合否定性祈使句。临泉方言中的语气词“来”可以出现在所有这些否定性的祈使句末尾，说明其在动词性祈使句中的分布很全面。

（三）临泉方言语气词“来”一般只能出现在动词性的祈使句中，不能出现在形容词及名词性祈使句中。下面句子都不能成立： ﹡9.安静来。

﹡10.严肃一点来。 ﹡11.票来。

﹡12.一碗饭来。

以上句子都不能构成祈使句，但可以是陈述句或疑问句。这可能和语气词的历史来源有关系。在近代汉语中，动词“来”因为常处于动词后，而且位于句末，因此虚化为语气助词（孙锡信1992：247）。江蓝生先生认为当“来”用动词后面，意义有所虚化，近于动相补语，再进一步虚化，就成了完成态助词，当特指过去曾做某事时，就成了表示曾经的助词（江蓝生1995）。这说明，语气词“来”源自于和动词之后句末的“来”，它所处的句法环境是和其他动词搭配使用。现代汉语方言是从古代近代汉语发展而来的，因此方言中的语气词“来”还残留着这种句法限制。

二、疑问句中的语气词“来”

（一）“来”可以用在特指问句的末尾。如： 13.你在那弄啥来?这晚儿（现在）才来。 14.你上几年级来？ 15.东西叫你搁哪来？

“来”在特指问句的末尾有舒缓语气的作用，具有提醒对方的意味。 （二）“来”也用在是非问句的末尾。如： 16.可学会来？ 17.水可烧开来？ 18.老师可来来？ 19.你爸妈可回家来？

这种问句，朱德熙先生在《汉语方言里的两种反复问句》一文中，认为这种“可VP句式”属于反复问句，其实它更接近是非问句，上面句式都可以再加语气词词“吗”成为了“可学会来吗”、“水可烧开来吗”、“老师可来来吗”、“你爸妈可回家来吗”。

（三）“来”也用在选择问句的末尾，但情况比较特殊。这种情况下，“来”一般表示质问的语气。如：

20.你是干过家里活（来）还是干过地里活来？没见过你这么懒的。 21.你说他偷人家东西，你是亲眼见过还是当场抓住来？

“来”除了在这种表示反问的选择问句里出现外，一般不出现在其他类型的选择问句中。

以上不管哪种类型的问句，句中的动作行为都指向过去或已经完成。也就是说，“来”在问句中作为语气词所出现的句法环境是句中的动作行为是已然的。 三、陈述句中的语气词“来”

（一）“来”用在陈述句中表示新情况和事实的确认，有强调作用。如： 22.太晚来，俺不去来。

23.他这一走，你们就不能见面来。

24.（你咋不和他说话？）我和他吵架来。 25.你找的人来来。

26.这样不仅省力气，还省钱来。

27.我刚才喊人吃饭去来。

（二）“来”用在陈述句中还可以表示强调等语气。如： 28.要是那样才好玩来。

29.我才不想听他说那样的话来。 30.他心里没鬼才怪来。

语气词“来”所在的 陈述句中的动词行为几乎也都是指向过去发生或已经完成的事实。这说明“来”和过去有密切关系。 四、“来”的来源及发展探讨

方言是从古代近代汉语发展而来的，所以探讨方言词的来源和现状就必须联系词的历时发展。

太田辰夫（1987）指出助词“来”从唐五代就有。孙锡信（1992）认为“来”早在先秦已有虚化迹象，最初多用于祈使句，用于陈述句晚唐五代已见运用。他指出，晚唐五代的助词“来”所表语气尚未定型，有时表己然的事实，有时表将要发生的事情。到宋元时期，语末的“来”运用己相当普遍，可用于陈述句和疑问句，“来”的运用仍呈现多样化的态势。“来”专用于己然的事实，可能是从明代开始发生的变化，从此“来” 的用途就专一化了。“来”到清代常常说成“来着”，便突出了“来”用于己然事实的特性。刘坚等（1992）、曹广顺（1995）对事态助词“来(来着)”的发展历史也进行了描述。两宋时表示“曾经”的事态助词“来”继续使用，用法上有一些新的发展，出现了与其他助词连用的例子，此外还出现了用于否定句的例子。

关于“来”的语法意义，许仰民(1992)把“来”作为语气助词进行论述，分为句中、句末两大类。他认为，句中的语气助词“来”表停顿，无实在意义;句末的“来”则有煞句的作用，表陈述、疑问、祈使、感叹等语气， 刘坚、曹广顺等人认为，事态助词“来”的语法意义在于指明一个事件、一个过程是曾经发生的，是过去完成了的。“来着”最初产生时的语义仍是表曾经，与“来”完全相同，但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来着”的使用则只能用于表示“短时的过去”。

从以上学者对近代汉语中语气词“来”的论述来看，临泉方言中的语气词“来”在疑问句和陈述句中表示已经发生或完成和近代汉语的“来”的发展方向是一致的。而“来”既可以用在肯定性祈使句中又可以用在否定性祈使句中，说明它还保留着早期的一些特点。和其他方言比较，有的方言只能用在肯定性祈使句中。这一现象正是古代近代汉语在各地发展不均衡的生动体现，也恰好证明了汉语方言就是古代近代汉语的活化石。

参考文献：

[1]李荣. 官话方言的分区[J].方言,1985,（01）. [2]贺巍. 中原官话的分区（稿）[J].方言,2005,(02).

[3]朱冠明. 湖北公安方言的几个语法现象[J].方言,2005 ,(03).

[4]侯超. 皖北方言的助词“来”及其时体表达功能[J].文献资料,2007,3月号上旬刊. [5]孙锡信.汉语历史语法要略[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2. [6]近代汉语语气词[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9.

[7]江蓝生.吴语助词“来”“得来”溯源[J].中国语言学报,（05）.

作者简介：刘继虎,(1968–)，男，安徽临泉人，讲师，四川大学06级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汉语词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