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与《荷花淀》艺术风格之比较

２００９年第５期　第１１卷（总第５７期）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ＨＵＡＩＮＡＮ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Ｎｏ．５，２００９　Ｇｅｎｅｒａｌ　Ｎｏ．５７．Ｖｏ１．１　ｌ　《祝福》与《荷花淀》艺术风格之比较　高平　．袁彬　（１．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芜湖２４１０００；　淮南２３２０３８）　２．淮南师范学院教师教育研究与培训中心，安徽ｆ摘要１中国新文学史上对农村与农民的关注始于鲁迅。鲁迅农村题材的小说以其突入生活、突入　社会的现实性与战斗性影响了后来一批又一批的乡土小说家．孙犁以冀中平原农村的生活与斗争为表　现对象的小说对鲁迅的创作方法也有所继承和发扬。试从鲁迅的《祝福》与孙犁的《荷花淀》两部作品的　艺术风格入手．分析两者的异同及其成因　ｒ关键词］白描；典型人物；典型环境；结构方式　『中图分类号１　Ｉ２０６．６　『文献标识码１　Ａ　『文章编号１　１００９－９５３０（２００９）０５－００８１－０２　２０世纪２０年代鲁迅开创了乡土小说流派．开　模样站在“我”的面前：　始了对农村的关注，对农民的书写。可以说，鲁迅　“五年前的花白的头发。即今已经全白．全不像　是中国新文学史上以巨大的悲悯和严正态度正面　四十上下的人；脸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　描写农民的第一人　其中以农村妇女作为表现对　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　象更是开辟了乡土文学的新领域　而在４０年代的　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那是一个活物……”　解放区文坛上．孙犁清新质朴的小说也备受关注．　这番外貌描写极为朴素通俗．却让我们通过祥　这些小说以冀中平原农村为背景．散发着泥土的　林嫂的外貌和神态．看到了一个半封建半殖民社会　芬芳．被人们称之为“荷花淀派”　旧中国农村妇女受压迫却无处可诉的悲苦命　鲁迅的《祝福》与孙犁的《荷花淀》，都以中国　运——一个勤劳朴实的农村妇女想自食其力而不　农村为背景．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状况与农民的生　能，生活极为困窘．精神遭受极大折磨，准确揭示了　存状态．刻画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农村妇女形象，本　当时农村的社会状况与农民的生存状态　文试就两部作品的艺术风格做一些比较。　孙犁的小说创作受鲁迅影响很大．对鲁迅小说　中的白描手法极为推崇。《荷花淀》中也使用了传统　小说以人物形象的创造为中心．典型人物的　的白描手法。与鲁迅《祝福》中有所不同的是，在《荷　塑造是小说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志之一．作品要成　花淀》中，人物的思想感情和性格更多的是借助语　功地塑造典型．就必须透视人物的内心世界，显示　言和行动表达出来。小说中人物对话简洁洗炼，富　有个性　比如，在听说丈夫第一个举手报名参加了　出灵魂的深　鲁迅曾经说过：“要极省俭的画出一个人的特　地区队后，水生嫂低着头说：　“你总是很积极的　”　点．最好是画他的眼睛，我以为这话是极对的，倘　“你走．我不拦你．家里怎么办？”　若画了全副的头发，即使细得逼真．也毫无意思。”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白描”　“白描”本是国画的一　简单的语言表达了女主人公复杂的内心情感．　种表现手法．它的特点是单纯用线条来勾勒画面．　既有赞扬，也有不满．还流露出一个妻子对丈夫的　简练、明快、质朴，除线条本身的墨色之外，不加任　担心与埋怨　但她深知丈夫“干的是光荣的事情”．　何其他颜色。用于文学作品．则指那些用高度凝练　即使有不满、有埋怨，临行前，她还是细心地给丈夫　的笔墨描写人物和事件的作品　鲁迅曾对白描手　打点了包裹　冒险探夫的行为显示了她的单纯与不　法做过这样的解释：“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　成熟．但在遭遇敌人时却表现出了宁死也决不受辱　的坚强决心　最终她带领同伴们冲出了敌人的包　卖弄而已”。　鲁迅小说的语言极为简练与朴实．但鲁迅的　围．并成立了队伍，配合子弟兵作战，在抗日战争的　伟大之处正是在于他能用最简单平淡的语言表现　洪流中锻炼、成长。在这里，水生嫂代表着生活的强　代表着女性不再忍辱负重、逆来顺受，　出最丰富深刻的思想。比如，在《祝福》中，“我”年　者、觉醒者，底回鲁镇后第一次遇见祥林嫂时．她是这样一副　白描手法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勤劳勇敢、深明大义的　［收稿日期ｊ　２００９—０４—０７　［作者简介】￣－（１９８３一），女，安徽淮南人，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３Ｒ／￣（１９５５一），女，江宝应人，淮南师范学院教师教育研究与　培训中心副主任．中文与传媒系副教授。　８２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第ｌ１卷　解放区农村劳动妇女的光辉形象．不屈的抗争精神　于揭示性格的典型情节．加以剪裁组织．结构成一　个独立完整的艺术境界．藉以表现出无限丰富广阔　激励了更多的女性去思考，去奋斗。　的社会生活。　典型环境塑造典型性格．祥林嫂与水生嫂性格　《祝福》继承了中国传统小说的结构方式，以叙　的形成与命运的走向无疑与她们所处的ｎ，－ｊ－．ｆｆ：背景、　述为主．穿插着场景的描写。作品展现了祥林嫂前　社会环境密切相关　后五年的悲惨遭遇和变故．跨越时间比较长．但受　鲁迅的小说是中国革命的一面镜子．反映了我　短篇小说篇幅所限．只能截取一些具有典型性的画　国从旧民主主义革命失败到新民主主义革命开始　面。比如，祥林嫂在捐了门槛后，坦然地去忙活祭祀　这一历史时期的社会动态．它以浙江东部的农村和　时　却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城镇为背景．描绘了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国社会生活　“你放着罢，祥林嫂！”四婶慌忙大声说。　的各个方面　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缩手．脸色同时变作灰　“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　黑．也不再去取烛台．只是失神的站着。直到四叔上　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处燃放的可就更强　香的时候，叫她走开，她才走开。　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ｃ漫了幽　通过这一刹那间神态的简短描写．展示了丰富　微的火药香。”　的社会内容　这是一个受尽封建礼教迫害的农村妇　“这是鲁镇年终的大典．致敬尽礼．迎接福神．　女　在最后的生活希望破灭时绝望的神态。在这一　拜求来年一年中的好运气。杀鸡，宰鹅，买猪肉，用　失神状态里，凝结着祥林嫂一生的悲苦与辛酸．揭　心细细的洗．－ｋ－Ａ，＿的胳膊都在水里浸得通红……”　露了封建礼教吃人的狰狞面目．同时也包含着作家　《祝福》展示给我们的决不仅仅是散发着浓郁　愤怒的控诉与诅咒。　乡土气息．显现着鲜明地方特色的风俗画卷，一派　无论是牵涉到重大历史事件或是描写个人生　祥和的祝福声中，隐藏着尖锐的矛盾。在祝福声中，　活遭遇，鲁迅从不选取紧张激烈的场面加以渲染，　祥林嫂走完了她悲惨的一生．带着对人生无限的疑　总是通过平凡的生活场景加以表现．简单平实。毫　虑死去了．对于祭祀的热情更加衬托出对于活人的　无曲折离奇２Ｌ９．／：。而正是在这些平凡人的普通的生　冷漠．热烈的年终气氛使我们更加清楚地看透了封　活遭遇中，旧时代农民的悲惨命运得以深刻揭示。　建社会吃人的本质　在这一点上．孙犁的小说与鲁迅有着相似之　我国的文学传统中．一直很重视自然风物、人　处。在风起云涌的战争年代里．不乏令人震撼的暴　情交织的描绘，追求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上世纪　风骤雨．但孙犁小说别具一格．摒弃了描写轰轰烈　三十年代．孙犁来到靠近白洋淀的同口镇小学教　烈的苦难艰辛．浪漫主义的情调和浓厚的抒情韵致　书．那里的明丽风光和风土人情深深感染了他．为　使他的小说独领风骚　他的文学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吸　《荷花淀》没有浓墨重彩地渲染描绘宏大的战　取了传统文学的营养．情景交融的诗意描写总是自　争生活．没有精心组织紧张的戏剧冲突．编织曲折　然流于他的笔端　动人的故事情节．而是采取避实就虚的方式．从侧　景物描写．在孙犁的小说中有着独特的地位．　面人手，在荷花淀如诗如画的背景上．粗略勾画那　它不但在创造环境、营造气氛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　些富有情调、别具韵味的生活片段，如月下编席、冒　作用，而且与人物的心境、情节的发展相契合，互映　险探夫等，用谈笑从容的态度，充满诗意的语言。满　互衬．相得益彰　腔热情地歌颂了中国农民．尤其是农村妇女的聪明　小说《荷花淀》一开头就展示了一幅饱含着诗　才智和英勇顽强　情画意的风景画：升起来的月亮．凉爽干净的院子．　农民占我国人口的绝大多数．是我国革命与建　潮润润的苇眉子．坐在院当中编席子的女人．手指　设的主体。从鲁迅到孙犁．我们从文学作品中看到　上缠绕着湿润修长的苇眉子．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　了农村的发展，农民的进步．看到了乡土小说的一　明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　脉相承而又不断革新　两位作家的创作方法与作品　清新自然的自然环境与女人纯洁的内心相互　的艺术特色对于我们研究和探讨乡ｄｒ．文学有着重　映衬，和谐而又融洽。作品中自然环境不仅是人物　要的指导意义　活动的空间，还是主人公心理和感情的对象化。景　物和人物的命运、感情相契合，随着人物命运的变　参考文　献　化而变化。在探夫途中遭到敌人的袭击时．荷花淀　成了她们的庇护之地．“一望无际密密层层的大荷　［１］钱理群．鲁迅作品十五讲［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　叶，迎着阳光舒展开，就像铜墙铁壁一样……”。一　社，２００３　切景语皆情语．这时的荷花淀也仿佛有了生命．不　［２］吕伟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Ｍ］．郑州：郑州大学　仅与人物的感情相契合．还凝聚着某种力量．具有　出版社．２００３　一定的象征意义　［３］朱崇科．张力的狂欢［Ｍ】．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２００６　鲁迅的小说，篇幅简短而容量浩大。能够达到　【４】傅光明．论战中的鲁ｉａ［Ｍ］．北京：京华出版社，　这样的水平。主要归功于作家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　２００６　的生活经验，但结构的技巧，则无疑是帮助他完成　［５］部元宝．鲁迅精读［Ｍ】．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这种提炼和概括的重要条件。鲁迅善于选取最有利　２００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