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科学发展的伦理向度

２００６年第１０期　（总第１３６期）　广西社会科学　ＧＵＡ　ＧＸＩ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ＮＯ．１０．２００６　（Ｃｕｍｕｌａｔｉｖｅｌｙ，ＮＯ．１３６）　现代科学发展的伦理向度　祝青山　（南京大学哲学系，江苏南京２１００９３）　［摘要］　现代科学应受伦理标准约束，科学发展应以利益和效益为取向，在科学的研究过程中应有诚信　和敬业的品质，对科学成果的认定应客观、公正。　［关键词］现代科学发展伦理向度　［中图分类号］ｔ３８２—０５［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４—６９１７（２００６）１０—００４４—０４　科学不仅是人类有效认识世界的不二法门，而　正的个人生活，反过来，也只有与个人生活内在联系　且是现代化建设的根本支柱。它的发展，既基于科　的类生活才是真正的类生活。人不是完全独立的个　学家的个人天赋和努力，更基于对社会财力的高强　体，不可能离开他人或群体的利益而实现自己的利　度需求和依赖，因此，科学尤其是现代科学应承载伦　益。所以，整体人类利益是科学发展的基本原则取　理责任已成为多数学者的共识。目前学界关注的问　向。人类整体利益取向原则表明：传统的认为“科学　题是如何建设科学伦理规范。因此，厘清科学发展　研究无禁区”的指导思想必须修正，一个研究者，必　的伦理向度，不仅可以为建立合理的科学伦理规范　须以人类整体利益为价值取向。　提供理论参考，同时也可以在科学实践中维护科学　科学发展取向还必须以效益为原则。诚如默顿　研究主体的合法权益以调动其科学研究的积极性，　所说，在科学发展的历史上“许多科学研究都是针对　推动科技进步。基于上述理由，笔者拟从伦理向度　着那些对技术发展十分有用的课题而进行的，而并　对现代科学发展中出现的问题作些探讨，以求教于　不总是出于科学家们的深思熟虑；那些迎合当时社　同仁。　会及经济重点的课题吸引了科学家们的注意力，使　科学发展取向的伦理向度：利益与效益　他们认为这些课题值得做进一步的研究”ｌ３３。一个　ｊ一、科学不仅是人为的，更是为人的。因此，科学作　理论只有在现实中得到应用，才能永葆青春和活力。　为认识理性和实践理性的统一，其发展必须以人的　因为，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最高　利益为取向。其实，马克思、恩格斯早就说过：“有幸　目标，这一社会理想决定了社会需求对科学的发展　能够致力于科学研究的人，首先应该拿自己的学识　取向具有选择和导向功能：一个领域、一个理论，只　为人类服务”　ｊ。当然，人的利益可以分为四个层　有满足社会的需求（物质的和精神的），才能得到社　次：个人利益、集体利益、民族利益、整体人类利益。　会强有力的支持，也才能吸纳更多的力量投入该领　由于“人类主体形态是社会形态的最高表现，是主体　域。否则，如果一个理论只是单纯为解决理论自身　作为类的存在形态。人类主体形态的具体意义，就　逻辑自洽性问题而发展，不能满足社会和科学技术　是指地球上不同国家、地区和民族作为认识和改造　的现实需要，那么它的发展就不可能获得社会强有　自然的主体的内在统一性”　２，也就是说，人是类的　力的支持，而且仅凭少数科学家的爱好和审美旨趣　存在物，只有与类生活内在联系的个人生活才是真　作为动力，会使这个理论因理论抽象而失去活力，发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０４—２１　［作者简介］祝青山（１９６５一），男，河南民权人，南京大学哲学系２００４级博士研究生，浙江万里学院社会　科学部副教授。　４４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祝青山／现代科学发展的伦理向度　展缓慢。科学发展史上的“带头学科”现象就很好地　提建议的第一条就是：“为了保持我们国家的经济实　诠释了这一点，当今世界各国斥巨资支持空间科学、　力和国际竞争力，国会应将稳定而持续地资助基础　信息工程、人工智能、海洋科学、材料科学等领域的　科学研究置于高度优先的地位”。在我国建国初期　科学研究，也说明了这一点。　一的科技规划中，基础研究也是紧紧围绕国家需要发　个国家和地区的科学，也只有坚持效益原则，　展的重点方向而展开的，不仅产生了“两弹一星”、牛　才能获得长足发展。美国建国仅仅２００余年，却拥　胰岛素等世界级的科学成果，而且极大地推动了国　有世界上最权威的学府，掌握着国际学术发展的命　民经济的发展。　脉，美国高校的科学研究之所以成效显著，正是因为　奉行了这一原则，哪怕是不自觉的。以斯坦福大学　为例，据资料记载，１９８４年，瑞典国王访问斯坦福大　学时，与他合影留念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就有１０位之　多；１９９８年，斯坦福大学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已多达　１５人（仅次于哈佛大学），国家科学院院士１１４人，国　家文理学院院士２０１人，国家工程学院院士７２人，　普利策奖获得者３人［　，可见其科学研究成绩卓著。　“斯坦福造就了硅谷，硅谷成就了斯坦福”，这句话道　出了斯坦福大学成功的奥秘。　科学研究分为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开发研究。　基础研究的目的是揭示物理世界客观存在的本质及　其规律，它以追求确证无误的知识为行为取向，与现　实社会实践的距离较远，而且联系也不明显，在一定　程度上是纯粹认识领域的问题，不以实际的应用为　目标。然而，二战以后，针对当时社会和科学发展的　未来趋势，西方国家调整了自己的科学政策，为支持　国家的长远需要，西方国家将科学研究引向以期得　到有用发现的特定研究领域，或者为解决已发现的　实际问题提供所必须的知识基础。１９６５年，美国国　家科学院在《基础研究和国家目标》一文中就明确提　出了“国家目标”的概念，声称基础研究若想申请政　府资助，“必须证明（该）基础研究能产生一种超越其　花费的社会报酬，并证明偿还任何类型的资源投资　后仍有剩余”，若基础研究不能表明它对“国家目标”　有用，“将不再有存在的希望并从为得到有限资源的　竞争中被排除出去”［５ｌ。美国老布什政府也曾经指　出，基础研究是美国研究与开发的基础，它推动着经　济增长从而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１９９４年，美国克　林顿政府的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发布了《科学与国　家利益》的科学政策白皮书，更加明确地提出了在基　础研究中体现国家目标的要求，强调了基础研究必　须有应用前景。１９９８年，美国国会科学委员会在长　达百页的题为《开发我们的未来》的重要报告中，所　因此，在现代化建设进程中，即便是在那些纯粹　学术领域的研究，如理论物理等学科，纵然人们还不　能预见其应用价值，但是作为研究者，在自己理念的　殿堂中，寻求成果的现实应用以造福于人类这一理　念仍应居于显著位置。　二、科学研究过程的伦理向度－诚信与敬业　诚信是一个普适的道德准则。科学研究的目的　是获得确证无误的知识以造福人类，因此，诚信原则　对科学研究尤为重要。抛弃了诚信原则，科学就会　成为变换戏法的闹剧，失去民众的信赖和支持，从而　丧失生命的根基。　在科学研究中，弄虚作假终究会被识破。纵观　科学发展的历史，一些大家之所以名声扫地，就是因　为他们违背了诚信原则。例如，２０世纪７０年代初　期，被称为“美国科学界的水门事件”的“ｗ．萨默林　（Ｗ．Ｓｕｍｍｅｒｌｉｎ）白鼠皮肤移植实验”使年轻聪慧的　ｗ．萨默林失去了学术信誉【６　；２０世纪８０年代后期，　“巴尔的摩事件”又使得美国杰出的分子生物学家巴　尔的摩成为后人引以为戒的参照　；当今沸沸扬扬　的韩国“黄禹锡事件”也给人们敲响了警钟。恪守诚　信原则要求科学家忠实于科学事实，遵守科学规范，　在科研竞争激烈的今天，这些显得愈发重要。但是，　弄虚作假与科学研究中的数据筛选不能相提并论。　科学研究中的数据筛选，本质上是科学家的一种科　学直觉活动，它是研究者对业已内在化了的和融会　贯通了的科学知识的实践升华，建立在研究者对科　学实验过程充分把握的基础之上。科学发展史上，　米立根（Ｍｉｌｌｉｋａｎ）的著名“油滴实验”，正是由于他筛　选了数据而使他获得成功，并获得１９３２年诺贝尔物　理学奖　Ｊ。但是，数据筛选在主观上要信奉诚信原　则，在行动上要以原始的实验结果为依据，要建立在　对既有科学理论、实验过程的充分理解和把握之上，　并应如实公开全部原始数据记录，说明数据筛选的　原因及其标准。必要的数据筛选恰恰反映了科学研　４５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广西社会科学２００６．１０／伦理学　究的探索性、科学研究主体的能动性和现实科学研　科学的成果、显示科学研究者的伟大人格。为了达　究的客观性，这和主观上故意弄虚作假不同。正是　到学术成果的客观评定，同行评议（ｐｅｅｒ　ｒｅｖｉｅｗ）是目　由于实际科学研究过程的错综复杂，诚信便成为一　前较为有效的评议方式。虽然同行评议只是专家个　种道德自律，成为科学界信奉的第一伦理原则，科学　人意见的表述，专家自身的主观因素会影响评议的　界的任何行动都不能颠覆科学的这一伦理原则。　结果，从而使评议出现偏差。但是，学术评议的客观　敬业与诚信密切相关，它要求科学工作者将真　与公正，不仅仅是对评议者学识与人格的考验，而且　理作为首要目标，要有为科学献身的高尚精神。就　是科学伦理的规范要求。　科学研究的“实然”过程来说，科学研究常常受到来　自外部利益的压力。一方面，一些研究者因为他们　的雇主、委托人、或者赞助人的利益，经常被要求隐　瞒、曲解其研究成果，如发生在美国布朗大学的“克　恩（Ｄ．Ｋｅｒｎ）事件”、２０世纪８０年代的“莫里斯事件”　等　９，就说明了这一点。另一方面，在当今社会，科　学家很容易受到其出资方（Ｐａｙｍａｓｔｅｒｓ）要求的影响，　他们的研究结果被定向要求达到某个实际目标，而　不是追求确定无误的知识。因此，即便在科学昌明　的今天，在科学研究中，仍然有必要重申敬业的科学　伦理精神。　纵观科学发展史可知，科学家敬业是要付出代　价的，追求科学需要勇敢的精神。布鲁诺因传播日　心说而被教会烧死在罗马广场；伽利略因反对托勒　玫的地心说、支持哥白尼的日心说而受到教会迫害；　马克思因追求并弘扬科学的社会发展理论而不断被　当时统治当局驱逐；１９８６年１月２８日上午，美国航　天飞机“挑战者号”升空７３秒后因推进器Ｏ型圈失　效而机毁人亡，负责设计制造该推进器的Ｍｏｒｏｎ—　Ｔｈｉｏｋｏ公司高级工程师博伊斯乔利因揭露事实真　相，不仅受到公司指责，而且引起同事不满，不得不　带着一个令他百感交集的称呼“ｗｈｉｓｔｌｅ　ｂｌｏｗｅｒ”（“揭　露者”抑或“告密者”）孤独地离开Ｍｏｒｏｎ—Ｔｈｌｏｋｏ　公司【１０　Ｊ。但是，当科学与权力对峙时，一个诚信、敬　业的科学研究者的必然选择只能是不惜自己的利益　而仗义执言，这是科学伦理的内在规定。　三、科学成果认定的伦理向度：客观与公正　所谓科学成果认定的客观与公正，一方面是指　应把科学成果自身的价值放在时代的学术背景下作　出客观、公正的评价；另一方面，是指要尊重研究者　个人或共同体的利益，充分肯定并尊重他们的权利。　前者指的是学术评价问题，后者关注的是研究主体　的利益。　客观评价学术成果，可以维护科学的尊严、捍卫　４６　霍尔巴赫的“利益是人类行动的一切动力”固然　值得推敲，这种把科学当作能够给自己提供黄油的　奶牛的想法是对科学的亵渎，但科学发展的历史表　明，对利益的追求确实是推动科学发展的潜在而又　实在的动力。科学界中的优先权承认是对科学研究　者主体利益的维护，但仅有这一点还远远不够。因　为，科学研究者是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他们并不是　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们要追求自己现实的基本　需求，也追求社会的承认，即便是诺贝尔奖获得者，“个　人超然与公开谦让甚至也并不总是压制最初驱使他们　奔向诺贝尔奖的利己心和虚荣心”【１０　Ｊ。正如被誉为２Ｏ　世纪素数理论的绝对权威的英国数学家Ｇ・Ｈ・哈代所　言：“有许多高尚的动机驱使人们进行某项研究……　最后就是雄心壮志，期望得到名声、地位甚至随之而　来的权利和金钱。当你的工作为他人造了福，又解　脱了别人的痛苦时，你可能会自我感觉良好，但这不　会是你为什么做那个工作的原因。所以，假如一个　数学家，或者一个化学家，或者甚至是一个生理学家　真的对我说他的工作的动力是缘于要为人类造福的　愿望，我不会相信他（假使我真的相信他也并不会认　为他真的有什么了不起）”因此，“任何一个体面的人　都没有必要为有这些动机而感到耻辱”【１１　Ｊ。从另一　个角度来说，也只有尊重科学家个人的研究，尊重他　们的利益，才能充分调动科学研究者的主观能动性。　考察世界各国科学创新制度、发明专利制度变革的　历史，可以发现社会对科学研究者个人利益日渐尊　重和肯定，并制定了相关的法律法规来保护科学研　究者的利益。最为典型的是，１９８０年１２月１２日美　国国会通过的由参议员Ｂｉｒｃｈ　Ｂａｙｈ和Ｒｏｂｅ￣Ｄｏｌｅ提　出的《专利商标法修正案》，以及１９８６年颁布的《联　邦技术转让法案》。　由于科学研究是极为艰苦的劳动，它不仅需要　时间、仪器、金钱，而且还需要科学研究者付出心血　甚至生命。从公正的普适伦理出发，应该充分考虑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祝青山／现代科学发展的伦理向度　科学研究者个人、共同体的利益，给其必要的、合理　的利益回报。默顿所倡导的科学的“公有主义”、“无　外部指令性的”｜１　，只不过是一种理想规范，是一种　１９７ｌ：５８８．　［２］高青海．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下册）［Ｍ］．　［３］Ｒ・Ｋ・默顿．十七世纪英国的科学、技术与社　［４］舸昕．从哈佛到斯坦福：美国著名大学今昔　１９８７：１６８—１６９．　私利性”规范，“从本来意义上是内在定向的，而不是　人民出版社，２３１．　制度性的因素，是科学家在其职业活动中，而不是日　会［Ｍ］．四川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６：常生活和公共生活中必须遵循的行为规范，不能因　维护默顿规范而损害科学研究者的个人利益。　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玻恩曾说：“当我年轻的　时候，不很关心应用和技术，堪称为一个纯粹的科学　家。今天，这更不可能了。因为自然的研究与社会、　政治生活的联系极为密切。它需要大型设备，这些　设备只有从大型工业或国家才能得到，因此，它的成　果不能不让这些组织知道。尤其是，核物理、火箭技　术和宇宙飞行耗费大量资金。这样，今天每一个研　究者乃是他生活所在的技术和工业系统中的一个环　节。因此，他对其研究成果的合理应用也应当承担　一部分责任”｜１　３ｌ。巴伯也指出：“在现代社会中，人们　在何种程度上找到所有这些东西——合理性、功利　主义、普遍性、个人主义和社会向善进步论这些文化　价值，以及高度专业化的劳动分工、开放的阶层体系　和非极权主义的政治体制这些社会结构，科学就在　何种程度上兴旺发达”［１４　Ｊ。因此，现代科学不能仅被　看作是一组技术性和理性的操作，同时还应被看作　是一系列献身于既定精神价值和受伦理标准约束的　活动。只有认真探讨并尊重科学的社会运行所固有　的伦理规范，才能在现代化建设中使科学永葆青春　和活力，充分发挥科学的社会作用。　［参考文献］　［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３１卷［Ｍ］、人民出版社，　纵横谈［Ｍ］．东方出版社，１９９９：４４３．　［５］莫里斯・戈兰．科学与反科学［Ｍ］．中国国际　广播出版社，１９８８：８．　［６］卢天贶．沽名钓誉：鲜为人知的科学丑闻　［Ｍ］．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１９９９：１０４—１０８．　［７］徐飞．科学家的失误［Ｍ］．安徽教育出版社，　１９９７：８—１４．　［８］巴里・巴恩斯等．科学知识：一种社会学的分　析［Ｍ］．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２２—５４．　［９］赵乐静．视界的融合：科学、技术和社会导论　［Ｍ］．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２００３：４１—４２．　［１０］约翰・齐曼．真科学［Ｍ］．上海科技出版社，　２００２：４１．　［１１］Ｇ・Ｈ・哈代．科学家的辩白［Ｍ］．江苏人民出　版社．１９９９：１４．　［１２］杰里・加斯顿，科学的社会运行［Ｍ］，光明日　报出版社，１９８８：２１、　［１３］弗里德里希・赫尔内克、原子时代的先驱者　［Ｍ］、科学技术出版社，１９８１：３０９、　［１４］Ｂ・巴伯，科学与社会秩序［Ｍ］、三联书店，　１９９１：８６—８７．　［责任编辑：梁艳阳］　［校对：黎丽菊潘丽清周云扬］　４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