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及其小说《杀人者》

２００６年５月　理论学刊　Ｍａｙ．２００６　第５期总第１４７期　Ｔｈｅｏｒｙ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Ｎｏ．５　Ｓｅｒ．Ｎｏ．１４７　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及其小说《杀人者》　董　晶　（莱阳农学院，山东青岛２６６１０９）　［摘要］‘‘冰山”理论体现了海明威的艺术创作论，体现了一种省略主观表现和隐藏思想主题的艺术表现手　法。由此理论，也形成了海明威小说含蓄简约、质朴练迭的艺术风格。　［关键词］海明威；“冰山”理论；隐藏；简约　［中图分类号］／７１２．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２—３９０９（２００６）０５—０１２５—０２　厄内斯特・海明威（１８９８－－１９６１）在２Ｏ世纪的　在他的短篇小说《杀人者》那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　美国文坛赫赫有名，是“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　体现。　他以独特的视角创作出一批蕴含丰富的小说，其别　开生面的艺术风格为世人所倾倒。他所阐发的形象　《杀人者》创作于１９２７年，收在海明威的短篇　的“冰山”理论几乎贯穿于整个创作过程，使得他的　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中。它是一个以三个场　作品含蓄简约、清新洗练，净化了一代文风。本文以　景为中心的故事：两个杀手受人雇佣来到一家小餐　海明威的著名短篇小说《杀人者》为例，来解读他的　馆，一边捆绑厨师，一边等待目标——拳击手安德生　“冰山”理论以及作品的深厚蕴涵。　面的出现，而谋杀计划却因拳击手没来而告失败。　当小伙计尼克赶到赫思奇公寓去给安德生通风报信　“冰山”理论体现了海明威的一种艺术创作论，　等，却见安德生对即将到来的杀身之祸无动于衷，正　是他处理艺术作品与现实生活关系的一个基本准　等待束手就擒。备感震惊的尼克回到了餐馆，决意　则。海明威认为，“冰山在海上移动很是庄严宏伟，　离开这个城市。总体来讲，这部小说结构简洁、情节　这是因为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八分之七是在水　明了，既没有扑朔迷离的悬念设置，也没有激烈的打　面以下的……如果一位散文作家对于他所写的东西　斗场面和血腥描写，但是，整个叙事过程依然是跌宕　心里很有数，那么他可以省略他所知道的东西。读　起伏、别开生面、引人人胜。　者呢，只要作者写的真实，会强烈地感觉到他所省略　首先，海明威把“冰山”理论用于小说的布局谋　的部分，就像作者自己已经写出来似的。”Ｌ１　Ｊ（一　由　篇，在文章开头砍去了通常冗长沉闷的背景介绍，采　此可见，所谓“冰山”理论，就是用简约的文字塑造　取单刀直入的写法，把一幅现实生活的场景直接展　出鲜明而丰富的艺术形象，这一形象虽然只是水面　现在读者面前：亨利餐馆的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上的“八分之一”，但作者实际要将自身的感受和思　他们在饭台前面坐下。这样极富视觉冲击力的描写　想最大限度地融人其中，充沛而不露，深沉而不显，　让读者不禁眼睛一亮，马上感受到在平静之中好戏　让读者通过对生动的形象，去感悟、去开发隐藏在水　就要开场了。其实，海明威曾对记者透露过故事的　下面的那“八分之七”。这样，一方面可以更好地体　背景，讲道杀手的杀人动机是为了操纵黑社会的拳　现艺术创作的内在规律；另一方面，才能够促使读者　赛赌博：瑞典拳击手安德瑞森原本答应在比赛中假　积极地参与到作品的创作，形成“创造性的阅读”。　装战败，但真到了真正比赛的时候，他无意中本能地　同时，作品也会因这种互动而令人回味无穷。　击出一拳，把他的对手击倒在地。这就是为什么拳　朴素的语言文字，简单的篇章结构，鲜明的人物　击手要遭杀身之祸了。但是，海明威在构思作品时　形象，以及所表达的丰富的思想情感、揭示的深刻主　觉得这些多余，便把它们砍掉了。“我把整个儿芝　题，这些构成了海明威小说的基本特征。这一特征　加哥都省略了”［２】（　，为的就是让读者耳闻目睹这　ｌ２５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最具表现力的“八分之一”。通观整篇小说，我们发　的艺术创造和享受。　再次，海明威极大地省略了对人物思想感情的　现作者把小说的情节淡化至了最低限度，只给读者　提供了“凶手的杀人准备”、“受害人的束手无策”、　“尼克准备离开此地”三个场面，至于故事的地点、　时间和人物，只是在场景的穿插中用寥寥数语或以　主观描写，用精练的白描手法，准确生动地勾画出那　“八分之一”的形象，巧妙地内敛了作品的复杂主　题。这篇小说意在揭露混乱、黑暗、暴力的美国社　会，但作者并开宗明义地表白这一主题，并不直接回　暗示的方式予以交代，可谓惜墨如金，字斟句酌。作　者用他精心选择、具有高度概括和暗示性的语言，开　启了读者想像的大门，使他们情不自禁去思索那潜　在水下的“八分之七”——包括故事背景、小说情　节、人物和主题，从而使小说拥有了宽阔深厚的外延　答作品要讲什么，而是让人物以自然对话的形式去　表现自身的活动过程，让读者用丰富的感想去体味　故事背后的隐藏。对于小说主人公尼克的感受，作　者也没有发表主观议论，没有细致地展现他的心理　空间。人们在似乎漫不经心的、弥漫着惯常的生活　恐怖的气息中，去体验资本主义社会杀机四伏、人命　悬置的动荡现实。这让小说拥有了其他绑架凶杀、　追求感官刺激的小说所不具备的审美价值。　其次，在刻画作品人物时，海明威略去了过多对　于人物性格特征的文字叙述，代之以展示最能表现　人物性格特征的物体、话语和事件。例如，小说开头　有两段精彩的对话：两个人进了亨利餐室，乔治问：　“你们要吃什么？”麦克斯说：“我不知道。艾尔，你　要吃什么？”艾尔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吃什　么。”——单句，没有形容词，可读者已经从简单明　了的话语中领悟到其中的内涵：可见他们不是来吃　饭的，而是另有所图。还有，两个人在等安德生的过　程中戴着手套吃饭，乔治在一旁瞅着他们，“你看什　么？”麦克斯望着乔治说。“不看什么。…‘混蛋！你　是在看我。”这里的对话大有意味：“看什么”是麦克　斯的戒备，“不看什么”是乔治的从容应付，麦克斯　心头火起，更有力地说明这两个居心叵测的人醉翁　之意不在酒，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样，就不动声　色地营造出了一种紧张不安、杀气腾腾的气氛。在　描写两个杀手的外貌时，海明威仅用几个交待就把　他们的外貌特征、所带的杀气烘托了出来，把两个自　负、冷酷的职业杀手形象惟妙惟肖地展现在读者面　前——“戴高高的常礼帽，围丝围巾，戴手套，全身　紧紧地裹在黑色的大衣里”。另外，作者还运用了　独特的比喻来形成一种特殊的艺术效果，比如，形容　杀手安排凶杀场地时，说他们像“摄影师布置别人　拍团体照似的”，在照相的欢乐与凶杀的残酷对比　中抨击他们的凶狠无人性；描写杀手离开餐馆走在　街上时，说他们窄小的大衣和常礼帽像是“一对玩　杂耍的人”，通过滑稽可笑的装束反衬出他们内心　的卑鄙可怜。这种以少胜多、含蓄不露的描绘，只撷　取最生动的画面，而把其余部分都掩藏起来，让读者　在简洁文字的背后有更大的联想余地，去获得更大　１２６　活动和情感，甚至避免使用带感情色彩的形容词，只　通过三个场景及对话让读者感受他急剧的心理变化　过程：场景一，天真无邪的尼克平生第一次碰到了谋　杀，这时他没有惊慌，相反，还觉得杀人场面布置得　新鲜有趣，甚至为自己能身临其境感受通常电影中　才会出现的惊险场面而兴奋；场景二，这种兴奋很快　就随着拳击手安德生的无动于衷化作了泡影，随之　而起的是内心的困惑和震惊；场景三，小说的结尾，　他决心要离开这个市镇了。作者写到：　“我要离开这个市镇了。”尼克说。　“好”，乔治说，“那倒是一桩好事。”　“我不忍去想，他明知道要被人杀害还在　屋里等待着。太可怕了。”　“得啦，”乔治说，“你最好不如别去想着这　件事吧。”　这段对话貌似平淡，却是整篇小说的点睛之笔，　因为它点出了作品的主题——一个纯真少年对罪恶　世界以及法则的失望和抗拒；一个见多识广者的淡　然和超脱。这样，《杀人者》凭着场景的转换、人物　形象的渐渐展开，主题亦慢慢浮出水面，以前看似零　乱不堪、毫无关联的一个个细节像聚光灯一样在篇　末聚集起来，显示出深深的用意和各自的光彩。这　种含蓄简洁的写法正如缓慢移动于海面上的冰山，　表面朴实简洁、冷峻肃穆，海面以下却有着难以企及　的蕴蓄和深度，涌动着无以估量的深沉的暗流和漩　涡。它让人暇想，它给人震撼。　参考文献：　［１］崔道怡．“冰山”理论：对话与潜对话［Ｍ］．北京：工人出　版社．１９８６．　［２］董衡巽．海明威评传［Ｍ］．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９．　作者简介：董晶（１９７８一　），女，山东莱州人，中国海洋大学　外国语学院硕士生，莱阳农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王敏